“你的妹妹是个可怜人，我不会见死不救，但你却是个丧尽天良的恶人。”
“好儿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还说什么见死不救？你这个恶棍，你这个杀人凶手！”
被一个真正恶棍喊恶棍，被一个真正的杀人凶手喊着凶手？
沉天仁只感觉到诡异和啼笑皆非。
“死了又如何？在我沉天仁的手底下，就算死了，我也能救活她。”
“你说什么？”
大吵大闹，大哭大骂，满脸泪痕，神色狰狞的言良突然愣住了。
小瘸子自始至终都躲在角落里看戏，此时满脸不信。
可他不敢插话。
此时，言良亦是满脸的不敢置信。
唯有何梦和翠儿神色平常。
言良知道这世上有人可以起死回生，药谷可以，补魂师也可以。
但是他不相信眼前这人也可以。
“言良，你知不知道，你的妹妹是被你自己害死的？”
“……”言良沉默，他只是看着沉天仁，他脑子里不住地在回想刚才沉天仁说的那句话。
死了，也能救。
只要妹妹能得救，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见到言良不言不语，沉天仁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你妹妹，原本没病，男女本不相同，男子阳气足，女子阴气盛，你们两从小颠沛流离，但你是男人，所以你扛下来了，可你妹妹却从小落了病根，导致体弱多病。”
所谓久病成医，沉天仁往闻人瑶和秦玲那跑得多了，虽然不是自己生病，但一些简单的理论他也懂得。
“这本没什么关系，只要慢慢调养，每日吃饱喝足，穿暖睡好，自然长大后会逐渐康复的。”
言良的目光，开始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惊骇和绝望。
他不傻，沉天仁说这些话，他就隐隐明白了什么。
“你可知，你给她吃的所谓灵丹妙药，是什么？那些药草，根本就是寻常药房里到处可见的东西，那些东西，称不上救人，可本身也是称不上害人的。”
沉天仁从屋子的角落里，捡起了几包药材，拆开后，随手丢在地上。
“正所谓是药三分毒，即使再无害的药，每日四顿，日夜不停，早晚也会吃出问题的，更何况，这药包里，还添加了这玩意。”
沉天仁捏起了其中一小块带着腥味的药材。
“你知道，它有什么作用吗？”
言良哪里知道？他只是愣愣的趴在地上，看着沉天仁。
沉天仁也没指望他回答“这玩意，可以让人透支生命，任何病，只要吃了这东西，都会出现短暂的康复现象，可是吃多了，就会不断地透支人的未来的性命，会损毁到人魂，导致命火流逝加剧，其实我对于医术也不怎么擅长，但是我之所以认得它，是因为这玩意，实在是个大名鼎鼎的祸害，每个庸医，每个骗子都对它奉为至宝。就连一些真正的神医，名医很多时候也不得不用他。”
这些，都是曾经秦玲告诉过他的，秦玲本身就是卖药材的掌柜，可唯独这药，她不敢乱卖。可她不卖，有的是人会卖。
“在江湖上，这玩意有个厉害的名字。叫做‘阎王敌’，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就算是半死不活的人，只要吃了它，也能表现出痊愈一般的特征。对于一些时日无多的不治者，能多活几天是几天的人而言，这玩意当然是好东西，又便宜又能吊命。‘阎王敌’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但对于好端端的正常人来说，吃这个，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找死！”
“偶尔吃上几次，量少也没关系，可你却给你妹妹吃这么多？还每天四次？我告诉你，你妹妹每一天所消耗的命火，却是寻常人的几倍，几十倍都不止。”
她活一年等于别人活个五六十年所消耗的命火。
如此，能不死才怪。
……
“公子，你……你刚才说，你有办法救我妹妹？”
言良低着头，抱着自己的脑袋，指甲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额头。
整个人开了剧烈的颤抖，痉挛。
良久，他才抬起了头。
目光中再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敌意，有的只是绝望。
随后，从绝望中，又再次涌现出了一抹新的情绪。
渴望，希望。
他知道了，他被骗了。
他不止一次的怀疑那个人是骗子。
可是，他每一次看到妹妹生龙活虎的下床笑着跑着，亲热的搂着他，喊着他哥哥。他都更加坚信对方是神医。
沉天仁坐在了言姒的身边，笑而不语。
翠儿忍不住张了张嘴，可她不敢说，于是她满脸期待的看着沉天仁。
沉天仁稍作迟疑，点了点头。
于是，翠儿大喜，开了口。
“我家少爷，那可是补魂师，大名鼎鼎的补魂师，沉大师。”
言良喃喃道“可那个人，他也称自己是补魂师，沉大师。他也曾经让我妹妹下地走路了，否则我也不能轻易相信啊！”
妹妹最重要，就算知道了那个人是骗子，他也没空找他算账。
因为更重要的是，他没办法忘记这公子刚才那句话。
他或许真的能救妹妹？
在绝望之下，入目所见的任何一根稻草，都是救命稻草。
翠儿怒道“就因为少爷说的这什么‘阎王敌’？我可告诉你，我家少爷那才是真正的沉大师，他才不需要靠什么乱七八糟坑蒙拐骗的手段让人相信，他也不收钱！我家少爷救人从不收穷苦人的钱，以前还经常倒贴钱！阎王敌算什么？我家少爷那是阎王愁！连阎王见了也要发愁！哼！少爷，快把这言姒救活了，看这窃贼还有何话敢说？”
在外人面前，她不愿意喊姑爷。
因为那不是显得生分了吗？
少爷二字多好，就像是她的主子似得，亲近。
沉天仁点了点头。
言良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沉天仁，生怕错过沉天仁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在这种情况下，在妹妹已经死掉了的情况下，他还答应救人？还敢答应救人？
他的实力这么强，他需要骗自己吗？
这还用说吗？
这人一定真有本事。
难怪他能这么轻易的找到自己，还能一口道破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
这人，真的是高人。真正的高人。
突然，他挣扎着跪在了地上。
冬冬冬。
一个接一个。
磕头。
“沉大师，求您救救我妹妹，只要能救她，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给您道歉，磕头道歉，我不该偷您的钱，只要您救他，我言良这辈子做牛做马，死了就算入十八层地狱，关在地狱里，我也日日夜夜，时时刻刻保佑您和您一切相关的人平安，保佑您长命百岁，千岁万岁。”
“只要救了我妹妹……我今生今世，不，永生永世做牛做马，为您鞍前马后，您让我上吊，我绝不割腕，您让我跳河，我绝不投井，您让我午时一刻死，我绝不耽误一息一瞬！就算您要让我自己把自己凌迟了谢罪，您报个数目，我一刀也不会少割！”
鲜血，染红了地面。
……
小瘸子倒抽了一口凉气。
事情的发展，真是太出乎预料了。
他也没想到，这言良就是那大名鼎鼎的黑心良，更是那无影手。
如此决心，这言良也绝不会是信口开河。
那女子喊他沉郎，对于这沉公子，他更加敬佩了。
太狠了，都是狠人啊，难怪自己这么没出息，就是不够狠啊，而且，原来世上真的有好人好报，恶人恶报的说法啊，否则为何这言良会遇到沉公子？
沉天仁倒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对话，对小瘸子产生如此影响，以至于小瘸子从此以后对自己十分狠毒，每日拼命干活，拼命做好事。
后来倒也闯出了些许名堂。
何梦目光中露出了一丝不忍。
翠儿也有些神色复杂。
她们忘不了刚才沉天仁说的话。
这是个恶贯满盈，罪恶滔天的可恶家伙。
可是，他对于他妹妹的爱，也是真真切切的。
这人一无是处，唯独对于妹妹的感情这一项，是可圈可点的。
“好了，赶紧滚出去，别影响我救你妹妹。小瘸子，你也出去吧。”
“好好，我这就滚。”
言良一咬牙，还真就就地滚了出去。
沉天仁和小瘸子目瞪口呆。
何梦和翠儿也是莞尔一笑。
可没人会觉得这言良可怜。
罪有应得罢了。
“梦儿，翠儿，你俩到屋子门口，给我守着，别让人打扰我。”
两女应答一声，走到了门口。
翠儿则是好奇的偷偷回头打量沉天仁。
沉天仁叹了口气。
何梦和翠儿都不知道，他的心情此时是有多复杂。
其实，沉天仁本不需要在眼下这个时间如此紧迫的关头去救她的。
她才刚刚死去，完全可以等到沉天仁把何梦的爹娘从大牢里救出以后再来救人，但是，因为言良。
他需要得到言良的帮助。
沉天仁有些内疚，因为他也开始免不了‘利用’别人了。
没错，沉天仁是故意这么做的。
气死言姒，再救她，得到言良的最大程度的感激。
如果是在下地狱之前，沉天仁的做法肯定不会如此，而是选择把言良送到官府，送入大牢。
他不屑与如此罪恶滔天的人渣为伍。
但，现在的沉天仁压根就没想过把他送入官府。
救人是没错，沉天仁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不救言姒。
但是，先把人气死，再去救，这是沉天仁从来都没做过的如此功利之事。
沉天仁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不想以救何元泽夫妇作为自己的借口，更不想在眼下这种时间紧迫的关头自责。
……
坐在了言姒的旁边，没有第一时间施法，反而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当然能救。
可问题是怎么救？
补充命魂，可以让她死而复生，但因为‘阎王敌’的关系，即便给她补充个五十年命魂，也只能让她活上一年半载罢了。
所以说，如何去救，真正的救？
“光补充命魂不行，可她是日积月累所导致的，怎么才能阻止她喝药？”
每一块记忆碎片，所承载的都是一段时间内的记忆和过往事件。
即便沉天仁去她的梦中杀了她的哥哥言良，阻止了一块记忆碎片内事情，但对于其他记忆碎片也是无碍的。
要更改因果救她，就必须让喝药这件事本身彻底消失。
言良得到了药，给她喝下，导致她短命。
如果把那个骗子杀掉呢？
可结果是一样的。
“只有尝试把每个记忆碎片全部更改一遍了。”
更改记忆碎片，只是更改她个人的因果，对于所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改变，对于她本身的其他记忆碎片也没有串联的作用。
而甚至就连她被更改的记忆本身，也会恢复正常。
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的，即便改了因果，救了人，也还是发生过了。
所以正因如此，沉天仁有时候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更改别人的记忆碎片就可以更改因果，就可以救人了？
想不通，就不要想，等将来变强了，自然会水落石出。
沉天仁解开了言姒的衣襟。
“以吾之魂，穿梭阴阳，以吾之魄，逆转时空，以吾之名，改天换命。”
“吾命，沉天仁。”
“过轮回，覆生死，转阴阳，更天命，锁魂，镇魄！”
沉天仁右手上浮现出一丝蒙蒙白光，五指大张，血光乍现。
“魂魄链接！”
当沉天仁进入言姒识海灵魂前的一刹那。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扭成了一团乱麻。
因为……
言姒的天魂，少得可怜！不足三分之一！
“怎么会这样？”
沉天仁从来没见到过这种事情，虽说每个人天魂有多有少，一些年长者也会比年幼者天魂更充沛，可对于人本身而言，始终都是处于‘充盈’状态的。
所谓充盈，指的是天魂紫珠的大小容量。
被沉天仁补魂过的人，紫色的天魂珠内所蕴含的天魂会减少一些。
可是，沉天仁从来没见到过有人可以主动吸取他人体内天魂能量的啊。
包括他自己也不能。
那么，言姒这丫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没了天魂，会怎么样呢？
失天魂者，则眼不能看，耳不能听，口不能言，为假死之人。
她天魂如此稀少，所以她才会如此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