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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隐天阙 第三十四章 怀孕的尸体

张瞎子鼻梁上的墨镜已经不见了,一双金灿灿的眸子在黑暗里闪烁着深邃的幽光,映着身穿袍服的无头尸体和摆在石柱顶端那些神情淡漠的人头,显得既恐怖又诡异。

我见他摘了眼镜,心里不由一沉,从见到他第一面到现在,大多数的时候他总是把自己的眼睛藏在墨镜后面

仅有的几次取下墨镜,也是因为我们遭遇了极其难解的危险,他才会被迫露出自己异于常人的眼眸。

可这一次他竟然自己主动的摘了眼镜,想来这生祭之阵,恐怕真的是深渊薄冰的局。

张瞎子一脸凝重的看着冻结在冰里的无头尸体,低声说道:“这些东西已经醒过一次,现在恐怕还没有陷入沉睡,稍有纰漏,恐怕我们就回不去了。”

“无妨,有我震慑。”童远低沉的说了一句,字里行间都带着微弱的电音:“所有人保持安静,尽量放缓呼吸,踩着我的脚印前行。”

童远说着,伸手左右指了指,示意我们留意两侧,深深吸了一口气,沉稳的迈出一步,甲片摩擦之间发出嗤嗤的声响。

或许这副山寨的铠甲真的起了作用,两侧的无头尸体没有任何动静,冻结在石柱上的人头,缓缓合上眼睛,像是打着半睡半醒的瞌睡。

童远的脚下就像是燃起了幽幽的绿色火焰一样,每走出一步,地上的冰层就会被灼烧出一个黑色的脚印。

他保持着同一个姿态向前走了五六步,这才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我们可以走了。

我们这才一个挨一个踩着他留下的脚印,慢慢往前走,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大声呼吸。

周围的气氛很快压抑到了极点,明明身周是如此令人胆寒的景象,可是所有人都还要竭力的拉长呼吸,减缓气息交换的节奏。

童远踩出来的黑色脚印也特别怪异,根本不像是冰或者是水,反而像是踩在一片肥肉上一样,感觉软软的,又腻又滑,好在地上的脚印特别大,走起来并不是特别吃力。

我小心的往两边看了看,发现墙上的冰面越向上越透彻,靠近地面的冰层里面满是羽毛状的结晶,这些羽毛状的冰晶有巴掌大小,杂乱的混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飞在冰层里面的鸟群一样。

距离地面半米之上,冰面开始逐渐变得透彻,那些羽毛状的冰晶也少了很多,透过冰层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墙上的无头尸体。

我看了几眼,发现冰层下面的无头尸体似乎是活着的时候被硬生生钉在了墙上,身上多处关节还残留着被血浸染成黑色的长钉。

长钉露出来的地方,缠绕着不少像是根瘤一样的东西,这些东西仿佛是活物一般,伴随一定的间隙,时而血红,时而苍白。

看了一会儿,我的心神就像是受到干扰一样,渐渐随着根须的变色改变了自己的呼吸节奏。

我心里一惊,猛地警醒过来,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暗暗在心里告诉自己,陈青啊陈青,这时候可千万别出篓子。

再去看那些尸体,原先那些树根一样的东西,已经变成黑漆漆、乌糟糟的一片,像是陈年的血浸,我见这些东西古怪,也不敢再盯着某一个地方细看。

这些尸体看上去依然充满弹性,可能因为过度缺血的原因,裸露出来的皮肤白得有些发青。

这些人身穿白纱素袍,袍服如烟一般包裹着身体,身体像是感知不到痛苦一般,也没有因为被钉在墙上产生痉挛。

光脚无鞋,白如软玉,大多双手平放身体两侧,十指平铺,掌心向外,正中钉着长钉,乍看一眼,像是手心长了一只乌黑的眼睛。

手指甲、脚指甲长长的卷曲在一起,似乎失去了头颅之后,他们的指甲依然生长了很长一段时间。

摆在石柱上的人头全都被冰层覆盖,五官清晰可见,脖子上的创口没有任何修饰,有一些石柱四面俱是暗色的

血痕,仿佛这些人头被砍下之后,就直接放在了石柱上。

走在这里,感觉就像是进入了一条专门陈列人体的隧道,心里总是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别扭。

走着走着,我突然想起之前见过的那些水晶骷髅,那些水晶骷髅摆放的方式和眼前所见的人头相差无几,只是没挂在墙上这些无头尸体而已,也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当初我们失手摔碎了一个水晶骷髅,还差点把命搭在那里,一想到那些从骷髅里面爬出来的小虫子,我就觉得一阵反胃。

走到一半,童远突然停了下来,定定的站了一会儿,一侧身,转到了通道一侧,伸手按在冰层上面,随着一阵细微的嗤嗤声,冰层表面竟然出现了几道裂痕。

裂纹像发丝一样四处扩散,须臾之间便在里面的无头尸体外缠了几层,童远扭头看了看我们,狰狞的鬼脸面具上闪着迫人的寒光:“我们怕是被误导了,这些东西似乎已经死了。”

童远略带电音的话语声在悠长的通道里四处震荡,就像是有什么人躲在黑暗的尽头捏着嗓子学他说话一样。

张瞎子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尸体,童远直勾勾的看着他,半晌没有开口。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在打什么哑谜,童远不走,其他人也没法儿往前,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抓着强光手电往一个地方照了照,匆匆走了过去。

我见他步履匆忙,赶紧跟了过去,到了近前才发现,童远手里正捧着一个冰冻的人头,像是看一件工艺品一样,仔细的翻看着。

我们几个人就像是一串蚂蚱一样,前前后后的踩在童远的脚印里,张瞎子四下一看,低声说道:“都过来看看。”

听到张瞎子的话,我们就像是得到了大赦一样,纷纷走了过去,说实在的,一路踩着脚印走过来,别提多膈应了。

童远见我们围上来,一翻手把人头重新扣在石柱上,转身到了墙边,我看了那人头一眼,发现是一个女人的头颅,单看容貌,似乎十几岁的样子,可发式却是妇人打扮。

我心里一动,慌忙看向童远的方向,果然见到被被冰封的无头尸体腹部隆起,明显已经有了身孕。

“远叔,你刚才不是说生祭之阵,是需要童男童女才能完成的吗?这明明是孕妇啊。”我又回头看了看石柱上的人头,指着墙上的无头尸体说道:“你刚才说我们被误导了,意思是不是说这里的生祭之阵已经被谁给破了?”

童远摇了摇头,指着石柱上的人头说道:“墙上的尸体,不是她的,人头没错,尸体被掉了包。”

“尸体已经有些兽化了,取出来看看。”张瞎子在冰上拍了两下,低声说道:“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这里,生祭之阵很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人醒过来的,这人为了自保,把一具尸体掉了包。

然而这人似乎并不想毁掉这里,所以挑了一具孕妇的身体,想来是希望以孕妇肚子里的胎儿重启生祭之阵。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孕妇体内的胎儿,十有八九是个女孩,不过,一尸体兽化的程度来看,肚子里的多半已经成了玉尸。”

“真的假的?听起来怎么这么邪乎?”常乐抓了抓头皮,面露疑惑的说道:“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也就是说他肯定知道这里存在着生祭之阵,所以一早就准备了孕妇来应对,否则,人都进来了一时半会去哪儿找这么一个替代品?”

我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家伙还能有这么几分推断,童远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没错,这个人不但知道,而且对生祭之阵极为熟悉,所以我们再会被误导,以为生祭之阵曾经醒过一次,并且还没有沉睡。”

童远说着,扭头看了看张瞎子,轻笑一声:“看来,这人已经算到了,我们会携带战甲前来,费尽心机如此设计。”

虽然隔着一张狰狞的鬼脸面具,不过我还

是从童远的眼睛里发现了一丝质疑,莫非他认为这地方的设计跟张瞎子相关?

“你们说原来挂在这里的尸体去哪了?还有,孕妇的人头呢?”映秋抓着强光手电一寸一寸的照着墙里面的尸体,轻声说道:“究竟是什么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老板,这么说来,咱们是不是不用操心这什么大阵了?”常乐凑在石柱附近,砸着嘴跟放在上面的人头对视着:“也不对,都说人以头为重,头就代表着人的灵魂,这人头不变,变的只是培养那种鬼兰的肉身容器,我看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咱们怎么把这东西从冰里面弄出来?”我问了一声,抬手抹了抹墙上的冰,冰层看上去又十几公分的厚度,光凭我们身上的家伙,想要把里面的尸体弄出来,几乎是天方夜谭。

张瞎子退了一步,看向童远,淡淡的说道:“有他在,这层冰跟纸糊的一样,我们只需要提防尸体异变就好了。”

“呵呵,你是真拿豆包不当干粮。”童远揶揄的笑了一声,走到带有身孕的无头尸体前,伸手按在了冰上。

“咔嚓嚓”几声轻响,一片如同发丝的裂纹顿时以童远的手掌为圆心快速朝着四周扩散开来,童远看了看我们,微微点了点头,我们纷纷把家伙都抽了出来,在他身后围了个扇形。

童远的手指稍微动了一下,猛然向内按去,冰层下面顿时一声闷响,眼看着一大片裂痕由内而外蔓延开来,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半面墙的冰块全都是蛛网一样的裂痕。

这些裂痕飞速扩散,相互作用之下,大块大块的碎冰纷纷从墙上滑落下来,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呼呼啦啦的在地上滚了一大片。

墙上的无头尸体很快便露出了真容,素纱衣像是塑料布一样粘在身上,手里似乎还抓着一个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发现这具尸体也是活生生被钉在墙上,手心里的东西是一块样式奇特的兽型金饼子。

豹子上前一步,从尸体手里掰下金饼子递了过来:“青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伸手接了过来,发现这块金饼子是一只海马造型,形象跟普通的马差不多,只不过背上生着一对翅膀,四蹄踏火,身上有几道浅浅的云纹。

金饼子应该是实心的,入手极为沉重,含金量应该也比较高,海马的造型也十分传神,身姿飘逸,四蹄张弛,仿佛只要展开手掌,这块金饼子就会随时腾空而去。

“这是一匹海马,应该是实心的,放在哪儿恐怕都是值钱货。”我抓着金饼子四下翻看着:“不过,传说里面,海马能上天入地,能下海遨游,代表着国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属于瑞兽,一般出现在瓷器上,不知道这块金器在这里有什么作用?”

常乐回头看了我一眼,一脸的惊讶:“海马?这尸体生前是沿海一带的人?”

“我说的海马,不是你以为的海马。”我把手里的金饼子举起来让他看了看,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古代所谓的海马,长相跟地上跑的马几乎一样,就是多了对翅膀,最初是妖怪,封神大战之后,才成了神兽。”

说话之间,大鹅已经跟豹子一起把墙上的无头尸体取了下来,常乐帮着他们两个把尸体小心的平放在了地上,映秋吸了吸鼻子,轻声说道:“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腐烂的恶臭。”

“恶臭?”常乐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映秋,伸手放在鼻尖下嗅了嗅:“不对啊,我怎么闻着是一股说不上来的香味。”

我心里也有些奇怪,自打他们把无头尸体挖出来以后,空气里就一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闻上去像是一种花香,但是里面又夹杂着一股无法言喻的腥味。

我们正讨论着这股味道究竟是香味还是臭味的时候,大鹅突然向后退了一步,捂着脸上的绷带,含糊不清的说道:“看,动了,尸体,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