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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坑悬镜湖 第十六章 焚香祭拜

从琵琶寨宗族祠堂前往天坑镜湖的石阶呈之字形,每一级阶梯的上下落差都很不均衡,有些台阶之间的落差很缓,走起来几乎如履平地,感觉非常舒服,有些台阶之间的落差却特别急,像是忽然陷下去一大截一样,稍不留神脚下就会踏空,走上去特别难受。

这种不均衡的石阶让我们行进的速度变得特别缓慢,每个人恨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脚下深浅不一的阶梯。我暗暗数了一下,虽然每条阶梯的长度和坡度各有不同,但是全都是四十九级,阶梯之间高度不同的落差很可能也是为了要凑齐四十九这个数字做出的妥协。

这些石阶的宽度大概有一米多不到两米,似乎为了防滑,大都微微向内倾斜,石面上满是灰尘,随着我们下行的脚步,不断有浮土轻轻扬起,走了一会儿,鼻子里已经隐约有了一股尘土味,慢慢的连呼吸也开始变得略微浑浊起来。

石阶两旁的石壁都是非常原始的岩石,每隔一段距离就会见到一个两三公分的长方形小孔,亚米阿婆说这些小孔是通气孔,这些通气孔的设计非常精巧,既不漏风也不渗水,哪怕外面湿气再大,这条石阶却仍然可以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干燥,年轻的时候她曾经试图找过这些气孔究竟通向哪里,只不过却从来没找到过。

沿着之字形的石阶向下折了四折,到了第五折的时候,左手边的石壁上开始出现了一个个排列整齐的洞窟,这些洞窟的高度大多在一米出头,随着石阶一路向下,洞窟造型下方上尖,纵深超过一米,每一处内部空间似乎都经过细心的打磨,看上去特别光洁。

而且每个洞窟最里面都有一具浑身漆黑的干尸背靠着石壁,盘坐在一块打磨成圆形的石台上,有些尸体双手合十抵着下颚,有些尸体手臂交叉叠在胸前,还有一些则是自然的垂在身体两侧。

亚米阿婆说这些尸体是寨中历代逝去的首领,按照祖辈的规矩,每一任逝去的首领都会以这种方式安葬在这里,当新的首领选定之后,就会沿着一条特殊的密道来到这片石阶,在前一任首领的尸体旁边开凿一个合适的空间,等到去世之后,由下一任首领妥善安置在下面,和众多的先祖一起,继续庇佑着整个寨子的安宁。

“原来下来的路不止一条?”孙柏万挠了挠头皮,歪着头看了亚米阿婆,低声问道:“亚米阿婆,那条密道也是祠堂里吗?一路上怎么没见到有什么岔路口啊?”

“呵呵,如果那么容易被人发现了,还怎么能称为密道。”亚米阿婆喘着气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道:“确实也在祠堂,只不过那条密道唯有寨中首领才有资格进去,其他的人贸然闯入,恐怕会枉死在里面,即便是我,每次进入之前也要请示过祖先,得到祖先的同意才能前来。”

“说的这么玄,祖先们不会就在里面看着吧?”孙柏万歪着头又说了两句,见亚米阿婆不再跟他搭话,尴尬的笑了笑:“咱们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了,也见了不少迎接大家的祖先,要是按照年龄推算,这座寨子存在的历史也有好多年了。”

我沿途看了看,盘坐在洞窟里面的尸体大多都已经变成了绛黑色,有些赤裸着上身,有些则裹了一层黑布,远远看过去身上的肌肉仍然十分饱满,脸上的五官也清晰可见,各别尸体上还残留着花白的胡须,有一具干尸佝偻着背部,肩胛骨附近裂开了一片巴掌大小的窟窿,透过那片窟窿隐约可以见到尸体的胸腔里一段焦黑的脊柱和两三根布满裂纹的肋骨。

亚米阿婆走得非常缓慢,每经过一处洞窟,她都会双手合十拜一拜,韦家成跟在后面也是一脸虔诚的参拜着盘坐在洞窟里面的干尸,口中还喃喃着似乎在祈求先祖的保佑,看得出他虽然一心急于开放寨子推进旅游事业,但是心底仍然还保持着对祖先的虔诚和敬畏。

我们一路向下折行,看着身旁不断出现的干尸,我不禁有些疑惑,脚下这条石阶似乎跟童老爷子的讲述出现了一些偏差,我记得当初他在讲述他们跟随地质队寻找镜湖的时候,并没有走过这条之字形的石阶,而是沿着天坑底下的溶洞一路寻找才找到了镜湖所在的丛林地带,难道他们曾经走过的那条路就是亚米阿婆口中提起的密道?可是亚米阿婆也明确的说了密道似乎存在着某种验证机制,只允许寨子中的首领安然通行。

我一边在脑子里琢磨着童老爷子曾经讲述的每一个细节,一边认真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随着我们脚步的深入,盘坐在洞窟里面的干尸身上也开始出现了一些像是蜘蛛网一样的白色细丝。

有一具女性干尸身上甚至被那些细密的白丝裹成了一个半透明的茧,只有合十的双手还露在外面。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那些缠绕在一起的丝线似乎并没有什么粘性,也不完全是白色的,似乎夹杂这一些水蓝色的小斑点,而且也比一般的蛛丝要粗上一些。

问了亚米阿婆,她说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还说虽然

祖先已经往生,但葬在这里的尸体也有着自己本身的宿命,因为特殊的环境,尸体葬在这里并不会腐烂,只会慢慢的失去水分,这期间哪怕真的因为外力遭到损毁,也是被选中的,作为后人的她,只需尊重,却不必打理。

“越往下,这些网就出现的越多,只是我从来没看到过有什么蜘蛛或者虫子出现在这里,可能是顺着通气孔进来的,或许有朝一日,我也会变成这样。走吧,就要到了。”亚米阿婆缓缓的说着,扶着身旁的石壁,指了指脚下不远处的洞窟说道:“这个,就是我将来要去的地方了,年轻的时候挖出来的,后来觉得有些小,又往上凿了一点,现在应该是合适的。”

亚米阿婆一边说着,一边小心扶着洞窟边缘缓慢的坐了进去,微微笑了笑,盘腿坐在里面来回的转动了一下身子:“嗯,确实比以前舒服多了,我一生不喜欢被束缚,所以到了那边也想住的宽宽敞敞的。”

“阿妈,您别乱说。”韦家成揉了揉鼻子,搀着亚米阿婆的胳膊把她慢慢扶了出来:“您身体正好呢,以后我们的小孩还要您来带呢。”

“呵呵,你有这份心就行了,我也不小了,再活下去不成老妖精了。”亚米阿婆轻轻的摩挲着洞窟边缘的岩石,从一旁的阴影里抓起一柄小铁锤,看着一旁的童老爷子,淡淡说道:“我就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我就不能跟你们一起了,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再把这里整理整理,以后住的舒服一些,去吧,照顾好我的孩子。”

童老爷子神色有些黯然,静静的看着亚米阿婆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保障阿成仔的安全,有些事情或许到了我们这一代终究要去了结了,时代不同了。”

亚米阿婆微微笑了笑,抬起枯树皮一样的手臂对着我们摆了摆,随后弯着腰钻进了身旁的洞窟里,又从一侧拉出来几件工具,对着身旁的岩石缓慢而有力的敲打起来。

童老爷子轻轻在韦家达肩头拍了两下,绕过他缓步向前走去,韦家达冲着亚米阿婆拜了一下,低着头说着什么长命百岁的吉祥话,随后又跪在地上磕下几个响头,这才小心的站起身来,走下石阶。

经过亚米阿婆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对着她鞠了一躬,她就像没看见一样,始终躬着身子细细的打磨着到那边要居住的房子,似乎生与死在她的眼里已经完美的交融在了一起,不再忧虑,也无需忧虑。

随着我们的远去,那些“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也越来越淡,听着远处若有若无的敲击声,我心里不禁有些茫然,似乎人生也就是那么回事,生老病死看似漫长,实则匆匆一瞬,只有经历的时间长河的人才能真正放下执念看淡生死,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我看了看扶着石壁往下行走的童老爷子,突然升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如果他真的像自己说的一样丧失大半的记忆,回想往事的时候全靠曾经留下的日记,那么生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究竟是苦,还是乐?

我们沿着倾斜的石阶又往下走了几折,亚米阿婆敲击石头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脚下的石阶也开始变得平缓起来,渐渐变成了一条通向黑暗中的平直道路,两旁的石壁也开始出现了一些人为加工的痕迹,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半月形的凹陷,里面还残留着一些蜡油,看起来应该是曾经来过这里的人放置的照明工具。

越向前走,两旁的石壁也开始徐徐后撤,脚下的道路逐渐变得开阔起来,陡峭的阶梯慢慢变成了平坦的路面,地上铺设着大块大块的条石地砖,地砖上面画着一些菱形的纹路,看上去颇有现代化的艺术风格,薄薄的灰尘躺在路上,随着我们前进的步伐再次注入灵魂,开始懒散的舞动起来。

除了变宽的路面,头顶的空间而已开始变得开阔起来,石壁两侧也有了一些零零星星的岩画,大多都是一些狩猎祭祀的场景,并未见到有什么特别之处。

道路尽头是一个两米多高的拱门,拱门后面黑漆漆的,似乎是一片很大的空间,手电光打进入不多远就被黑暗完全吞了。拱门正前方有一个半人高的黑色石台,石台四四方方,正中心有一块长条形的凸起,旁边还摆着一块特别厚的石砖。

童老爷子快走了几步,距离石台不到一米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盯着石台看了一会,然后转过身来对我们说道:“我记忆里面没有这个地方,后面的路恐怕会跟我曾经的记录有一些出入,大家还是小心为上。”

“老爷子,从下这条路我就已经感觉不对了。”孙柏万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指着前面的拱门说道:“您日记里面记录的内容会不会是你想象出来的啊,就是类似创伤综合征的后遗症?”

“废话,就你小子话多。”童老爷子白了孙柏万一眼,神色不定的看着通道尽头的拱门,低声说道:“当时的情况我已经不记得了,日记的内容是怎么写的我也无法推断,但是我敢肯定,我的记录都是真实的,只能走

一步看一步了。嗯,你们看这里,这石台似乎是个祭台。”

童老爷子说着缓缓拿出了铜镜,对着石台中央的凸起放了上去,我小心的凑过去看了看,发现铜镜丝毫不差的卡进了石台中央的长条凸起上,我们的手电光照在铜镜上泛起了一大片昏昏的光团。

“旁边这块砖是干嘛的?会不会是放东西的盒子?”我听童老爷子说石台可能是个祭台,就有心想要去看看摆放在一旁的石砖,谁知道按上去一推,竟然推开了一条缝。

我心里一动,索性又推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东西竟然是个石盒,石盒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格子。下面是一个小隔断,里面摆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圆形石质香炉,上面的的大格子里面放着七八条筷子粗细的线香,这些线香似乎是手工制作的,并不是特别的直,表面也十分的粗糙,还有一根已经断成了两截,不过看上去都还十分的干燥,似乎遇到明火就会随时点燃。

童老爷子皱着眉头看了看后面的张瞎子,沉声说道:“这应该就是个祭台了,而且祭拜的对象就是这面铜镜,是不是先要焚香祭拜,之后才能通过这道拱门前往镜湖?”

张瞎子没有说话,伸手指了指拱门上方,我们抬头一看,原来拱门上方也有一片不大的壁画,只不过这片壁画的内容非常离奇,第一幅画面正中间画着两个嵌套在一起的矩形,有一群白色的小人正围着这两个套在一起的矩形手拉手,跳着姿势怪异的舞蹈,这些人像是剪纸人一样,手拉着手,脚连着脚,似乎是在庆祝着某件事情。

第二幅图略微有了一些变化,中间的矩形变成了一个,围在外面的白色小人依然手脚相连,矩形方框前面出现了几个黑色的小人,方框里面还站着一个虚影,一些黑色的小人已经融入到了那些围着矩形方框跳舞的白色小人当中。

这些小人虚实的表现手法也很简单,虚影仅仅用线条勾勒,其他的则是填充了色彩,黑色的小人以及站在方框里面的虚影头上都画着一对角,只不过那些黑色小人头上的角已经开始变得虚幻,融入到跳舞人群中的黑色小人头上却是一片空白。

我看了一会儿,猛然发现,画面上的矩形根本就不是什么方框,而是一道门,旁边最后一幅图上面,方框后面画了一个黑色的旋涡,更多的虚影不断的从旋涡里面爬出来,然后依次走出那道门,试图融入围在四周跳舞的人群,而之前已经混进去的黑色小人,也已经变成了白色小人,似乎已经成功的转换了身份。

“恶魔在人间。”祝茜小声喃喃着,饶有兴趣的看着石壁上的图案,笑了一下:“这壁画会不会是警示我们不要随便下去,否则的话很可能就会把黑暗里的恶魔释放出来?”

孙柏万抱着手臂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你们看,上面的方框应该就是一道门,站在门里的影子长着角,出来以后身体还是黑色的,不过头上的角已经开始退化了,等到他们进入到了外面跳舞的人群之后,头上的角已经没了,身体也变得跟外面的人一模一样了。”

“或许这幅画讲述的是铜镜。”张瞎子歪着头看着我们,指着铜镜说道:“或许讲的是铜镜的力量,虚幻与真实。”

“也对,这铜镜不是能把镜子里的人带出来,谁知道带出来的是人还是……呃,说不通,说不通。”孙柏万嘴上说着,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偷偷瞄了一眼童老爷子,又看了看张瞎子,见他们也没什么反应,又接着说道:“方框后面不还有个旋涡吗,而且还有一堆的影子排着队从里面出来,我猜肯定是道门。”

“哎呀,说那么多有什么用,门还没摸到,就让一幅画给吓住。”阿成发了一句牢骚,看着童老爷子小声问道:“童老,要不要把香点上。”

童老爷子点了点头,小白扶着他往后稍微退了几步,阿成从石盒里一把抓出香炉摆在铜镜前,随后又捏了根香,掏出打火机把香点着,毕恭毕敬的插在了香炉里,然后匆匆退了回来。

一股淡淡的香味随着火红的香头渐渐弥散开来,我细细品了一下,这种香气闻起来很淡,略带一点奶香味,可能因为放置的时间太久,隐约还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干涩,闻了一会儿,倒也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什么种类的香。

我们担心线香点燃的过程会发生什么意外,纷纷绷紧了神经,全神贯注的留意着身周的一切变化,韦家成更是整个人缩在阿成背后,一动也不敢动,可是让我们觉得意外的是,直到整支香全部燃尽,任何事情也没有发生,仿佛这仅仅就只是一场简单的祭祀而已。

孙柏万叹了口气,悄悄伸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嘴里喃喃说道:“好在是虚惊一场,紧张的我出了一身的汗。”

童老爷子微微笑了一下,吩咐阿成把铜镜收起来,看着祭台后面黑沉沉的拱门,对着我们说道:“祭祀已经完成,接下来发生什么,只有我们跨过这道门才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