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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坑悬镜湖 第十一章 酒与山歌

亚米阿婆幽幽的说着,咧着嘴笑了一下,阴恻恻的盯着我们,我心里一颤,朝着童老爷子扫了一眼,他摩挲着烟斗,皱着眉头沉思着,一言不发。

见我们不说话,亚米阿婆叹了口气:“这件事三十年了,我从来没有跟谁提起过,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活着的也只剩下我一个了,或许上天让我活着,就是等童家人吧。”

我们看着神色黯淡的亚米阿婆,谁也不敢随意搭话,生怕一不小心打断了她的追忆,我认真的回想了一遍我们见到狗六的情形,实在难以想象,这里面竟会藏着一个难以启齿的阴谋。

“其实,自从有这个寨子,他们就一直存在,上一位是我的阿哥,如今是狗六,虽然都是被选中的人,此前那些人往往都毁在天灾,狗六却是实实在在的毁在了人祸。”

亚米阿婆说着抬起双手在眼睛上按了一会,这才又继续说道:“就像是我的阿哥,小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土方不管用,我的阿爸就抱着他翻山越岭去看大夫,结果拖得时间太长,最后烧成了傻子,我的阿爸说阿哥就是被选中的人,因为只有傻子才能保守秘密。

阿哥走了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出现在寨子里,一连几年也没有出现过,我们很害怕,不知道是不是祖先抛弃了我们,经过一番商量,我们决定人为制造一个这样的人出来。”

亚米阿婆正说着,外面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随后韦家达隔着屋门告诉我们,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可以带我们过去,饭菜也都做好了,只要我们落座就可以开吃。

亚米阿婆站起身来,朝我们看了看又重新坐了回去,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先拜祖宗吧,我带客人们晚些过去。”

韦家达应了一声,似乎在外面拿了些什么东西,随后带着一阵淡淡的脚步声远远离去,亚米阿婆清了清嗓子,顿了一下说道:“骨鲠在喉,我片刻就会说完,那一年,我们暗暗选中了六个人,有狗六,也有我的小孙女,只不过最终站在天坑边上的人,只有狗六,把他推下天坑的人,就是刚刚被推任为族长的我。”

亚米阿婆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双手轻轻的捂在眼睛上,过了好久她才平复下来,看着窗外的黑夜,淡淡说道:“后来,狗六真的成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把狗六当亲孙子一样看待,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的心里好受一些。

往后的日子,我做了一个决定,等我走了,我们就不再守护镜湖,不再被当年的誓言束缚,毁掉祠堂,毁掉大门。”

“他们,他们人呢,不吃粥,吃肉……师,师傅,师……”外面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狗六略带憨憨的嗓音隔着房门传了过来:“亚米阿婆?月亮,月亮说要开饭了,他们要吃饭了。”

听着狗六断断续续的呼喊,亚米阿婆眼中的愧疚一闪而逝,匆匆站起身来,带着慈祥的笑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狗六,你又来胡闹了,阿婆有马蹄糕,你去吃吧。”

“好好好,马蹄糕。”狗六高兴的喊了两声,转身朝着另一间屋子跑了过去,经过房门的时候,我见他又拎起了那面小铜锣,小方锤斜着插在口袋里,随着他的脚步来回晃动着,或许他知道这幢房子住着亚米阿婆,双手一直捂着那面小铜锣,生怕发出任何响动。

讲完了狗六的故事,亚米阿婆就收住了话头

,说寨子里为我们准备了酒席,让我们好好吃喝,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再做打算。

吃饭的地方是在寨子中央的老树下面,松松散散的摆了有十几桌,大人小孩坐了有几十号人,看到我们出现,临近的几个人热情的把我们迎上了席位,远处几个年长的妇女匆匆忙忙的在桌子之间来回穿梭,摆放着一盆盆的菜肴。

老人们像是看待亲人一样看着我们,孩子们则是围在桌子旁盯着一碗一碗的腊肉、小菜,远处是一堆初燃的篝火,四周是匆匆拉起来的灯泡,再远处则是被灯火映成彩色的高树矮草,或近或远的木瓦房和环抱四周的五彩山林交相辉映,让这冰冷的夜色多了几分暖意。

男人们端着自酿的农家酒,嘴里热切的喊着“喝茶”让我们品尝,在凤尾寨的时候,我就见识过这种酒文化,当下也不拒绝,端起一饮而尽。

在这边有句话是酒桌无高低,我们应付的倒也自然,几巡过后,女人们开始唱着自编的山歌,依次给我们敬酒,我跟孙柏万在凤尾寨的时候曾经跟着小花偷偷学过一些,端着酒碗跟那些女人们相互对唱敬酒,闹得一片火热,其他几个人则是一句山歌一碗酒,一刻不停地往嘴里灌。

这种农家酒是一种土法酿造的蒸馏酒,封存几年之后,遇到贵客,才会拿出来开缸款待客人,“一家开酒百家知”说的就是这种酒,闻上去香香甜甜,喝起来清清凉凉,又甜又淡,让人很容易放松警惕,不知不觉间就坠入云里雾里,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狗六开心的敲着小铜锣,嘴里不知道在唱着什么,月亮甜甜的笑着,时不时帮狗六擦一擦嘴角的口水,看着如同孩子一样的狗六,我的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借着上厕所的机会,绕到人少的地方找个了台阶坐了下来。

山里的微风夹带着一丝粘稠的湿气,吹在身上既温暖又潮湿,老树下的酒歌在香甜的酒气中变得有些朦胧,来来往往的人群在鹅黄色的灯光和忽明忽暗的篝火映衬下,变得有些虚幻,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老旧的电影一样,充满了陈年的颗粒感。

“怎么了,有心事?”祝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绕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消瘦的侧脸在灯火的映射下闪着细腻的光泽:“狗六的事儿,不一定是真的,也可能是亚米阿婆有意那么说的,狗六像是认识你,找个机会私下聊聊,或许他知道点儿什么。”

“你觉不觉得那些人看上去有些不真实?”我看了祝茜一眼,拍了拍身旁的石阶,祝茜瞟了我一眼,转身坐了下来,看着老树下的开怀畅饮的众人说道:“你是说这些人不是人?还是说他们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我说不上来。”我摇了摇头,掏出先前祝茜给我的那盒口香糖倒了两粒出来:“他们转变的太快了,你记不记得,那些人见到童老爷子拿出石头钥匙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凝重,甚至有些惧意,可现在,你再看,就连张瞎子这块万年老冰,都快要被他们的热情融化了。”

“嗤。”祝茜捂着嘴轻笑一声,接过一粒,双手撑在腿上捧着脸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晚上我会跟雷子到处看看,这个寨子确实有些古怪,一条狗都没见过。回去吧,别让人惦记。”

我朝着她点了点头, 扶着身旁的石头站了起来,扑了扑屁股上的土,向着跃动的篝火走去,孙柏万凑在月亮身旁正说着什

么,月亮捂着嘴不停的笑着,脸上带着一股微醺的醉态,亮闪闪的眸子映着火焰光彩熠熠,时不时的皱起眉头拍一下旁边的狗六。

见到我回来,狗六赶忙拉过一张凳子让我坐下来,想要给我敬酒,又怕月亮责备,眼神来回的在我们两个身上游走着。

月亮看着我甜甜一笑,点了点头,狗六顿时咧着嘴大笑起来,颠颠儿的倒了一碗酒捧了过来,我使劲的咧着嘴对着狗六笑了笑,接过来一饮而尽。

狗六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拎起脚边的小铜锣抱在怀里,两只手在上面“砰砰砰”的敲打起来,月亮又开心又心疼的看着狗六,捏着他的脸小心的擦着他嘴角的口水,狗六一下子又像是个孩子一样安静下来,静静的等月亮给他擦完这才又开心的大笑起来。

孙柏万跟我挤在一张凳子上,端着酒碗想要跟月亮喝酒,却总是被狗六打断,月亮有些腼腆的看着孙柏万,脸上涨起了一层红晕,眼神里带着一丝甜蜜,又夹杂着一点羞怯,微微低着头躲着孙柏万的视线,似乎见孙柏万有些失望,赶忙仰起头来,冲着他甜甜的笑了起来,带着满脸的绯红,唱起歌来:“你从远方来,我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就请你喝下这杯我自酿的酒吧!”

月亮唱的是现编的过山腔山歌,嘹亮的嗓音带着一丝羞涩涌入我的耳膜,震得我整颗心都抖了起来,孙柏万更是听得魂都没了,端着大碗一饮而尽。

这一场酒席开的晚,散的也晚,等回到韦家达给我们安排的住处,已经是半夜了,本来狗六吵着要跟过来,被月亮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童老爷子已经醉的不行了,孙柏万在月亮的山歌之下也有些高了,我略微有点儿晕晕乎乎的,剩下的几个人则跟没事人一样。

我们几个人住两幢小楼,小白和阿成扶着童老爷子回房休息,祝茜和麻雷子相互对视了一下也朝着各自的房间走去,张瞎子似乎兴致不减,仰着头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头顶的星空。

我拖着孙柏万上了楼,把他扔到床上,刚要转身,孙柏万两腿一并,夹住了我的小腿,眯着眼睛看了看我,歪着嘴说道:“老陈,我可能恋爱了。”

“瞎子都能看见。”我踢了他一下,把他往上推了推:“要不是狗六在旁边打岔,月亮当场就把你放翻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的就是你。”

孙柏万歪着头向门外看了看,硬撑着坐了起来,惊讶的说道:“瞎子?他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我伸手拍了他一巴掌,没好气的说道:“我说的不是张瞎子,赶紧躺着睡吧,明天指不定还有什么事儿呢。”

“不会。”孙柏万喘着气摆了摆手:“你给我弄点热水呗,至少三天之内,我们不会有什么行动。这寨子有点古怪,一只狗都没见着,今天吃饭喝酒的男男女女也都是小孩和中老年人,年轻人几乎没有,也许都去大城市赚钱了……”

孙柏万说着说着,靠着床头睡了过去,我轻轻的把他往下移动了一下,拉着被子铺到了他身上,下了楼发现张瞎子依然端坐在石头上仰望星空,我抬头看了看,满天星斗,不见月华。

没过一会儿,祝茜和麻雷子先后从各自的房间里闪了出来,麻雷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瞎子,一言不发的向外走去,祝茜朝着我微微点了点头,一转身,匆匆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