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晶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下了一场流星雨。
但这美丽，是危险而致命的，水晶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带着死亡的气息，向大地落下。
昭昭所在的位置，离张洵足足有七百多米远，他徒劳地凝聚出云墙，却只能看到晶核如雨点般穿过云雾，洒向山坡。
这时候，林浩然动了。
他扑倒昭昭，把小萝莉死死压在身下，用自己肥胖的身躯挡住了纷纷洒洒的晶核雨。
他在赌。
不救昭昭，他也会被这暴雨波及，生死不知。
救下昭昭，张洵就会想方设法地把他的命保下来。
这兄妹俩一人欠他一条命，只要他能活下来，就会收获聚集地最强的两个人的友谊。
作为一个奸商，超过百分之两百的收益，足以让他舍生忘死。
这也是张洵不讨厌奸商的原因，因为他足够聪明。
晶核狠狠打在小胖子的肥肉上，一触及血肉，便瞬间化开，不见了踪影。
只见林浩然在地上不停惨嚎，面色狰狞，却还是死死地把昭昭护在身下。
张洵等人赶到时，他已经瘫倒在地，出气多，进气少，面色铁青地打着寒颤。
明明是初秋的天气——南方的初秋，和北国的盛夏没多大区别，这胖子的身上却结出了一层层冰霜。
昭昭哭着扯着张洵的衣角，哀求道：
“哥哥，救救他！救救他吧！”
毕竟林浩然是因为保护她而受的伤，若是小胖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心中的愧疚会把她压得不成人形。
张洵沉默着，又想起了那个炮火纷飞的夜晚。
“兄弟，这单生意我可亏本了呀。”
“……大恩不言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后林兄弟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吩咐。”
况且，这小胖子也是受自己牵连，才进的扫荡队。
他低下头，默默询问：
“系统，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目标遭到半蛟寒毒侵袭，将在七分二十秒后死亡。解决方案有以下两种。”
张洵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
“方案一：寻找A+级强度的火系异能者为其驱散寒毒。由于寒毒已经蔓延目标全身，目标有72%的几率半身不遂，有41%的几率成为植物人……”
第一条方案被他迅速否定。先不说找不到A+级火系异能者，就算找得到，这些副作用也是在他心理承受范围之外的。
系统的声音继续响起。
“方案二：使目标服用火系尸核（或晶核），以龙气辅助，让目标自行抵抗寒毒。”
龙气他有，火系尸核他也有。
宋湖的尸核一直被他珍重无比地收藏着。
虽然普通人服用尸核可能会产生变异，但现在的张洵已经顾不得许多。
他从储物空间里取出宋湖的尸核与残缺龙气，捏着胖子的大嘴就硬塞了进去。
如红宝石一般的尸核被金黄色的小龙卷着，一下子就挤进了林浩然的食道里。
一分钟过去了，地上的小胖子没有任何变化。
三分钟过去了，他身上的冰霜缓缓散开，紧蹙的眉头也松了下来。
七分钟过去了，林浩然的头发渐渐泛白，犬齿突出，指甲发黑，好像下一刻就要变成一只丧尸。
围观的众人纷纷提起武器戒备着，心中悲凉——不论他平日里多么贪生怕死，他总归也是扫荡队的一员。
地上的小胖子突然蹦起来，众人正要开火，只见他长长的犬牙和指甲缩了回去，童孔中也恢复了清明，只是身上的血管泛着黑色，头发也白得吓人。
张洵捏着三日月宗近，抬起眼眸，沉沉地问：
“感觉如何？”
小胖子捏了捏拳头，力量在他的身体内不断流淌，感受着自己的变化，他咧开大嘴笑出了声。
“我很好！”
他赌对了。
张洵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宋湖的故事和他复述了一遍。
“……我不要求你能继承他的信念，只是别对不起这颗尸核就行了。”
林浩然重重点头，锤了锤自己的胸脯。
“你放心！我今后一定会为了江北聚集区浴血奋战！洵哥指哪我打哪，我是洵哥的小狗腿！”
“讲这种屁话。”
张洵被他逗乐了，噗嗤一笑，摆摆手示意队员们取消戒备。
“再把这儿清理一遍，别留下什么水蛇，这东西繁衍起来快得很，我可不想再噼一条蛟龙。”
沉闷的气氛顿时欢快起来，众人嬉笑着清理起了漏网之鱼，有些心急的已经把一条条水蛇搬上了车，准备回到聚集地里卖个好价钱。
这年头不管是什么动物，只要在简介里加上一句滋阴补阳，就能被伟大的夏国人民吃成濒危物种。
水蛇恰好也是其中之一。
看着喧闹的人群，红着眼圈的小萝莉悄悄走到林浩然身后——这小胖子还在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身体里汹涌澎湃的力量。
“谢谢你……”
昭昭的声音轻轻响起。
“有什么好谢的，我要不护着你，我也得被扎成马蜂窝，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对吧。”
林浩然转头一笑，露出了白花花的牙齿。
小萝莉沉默了一会，又问道：
“你真的没什么事吧？”
“哪能有什么事，就是血管黑了点，还好不疼，还有头发变白了，白发好啊，夏国人人均白毛控你造吗……”
说着，他捏起拳头，对着天空轰出一拳。
“阿达！”
一道火龙蜿蜒而出，在空中飞出了四五米才缓缓消散。
“看到没！你林哥哥现在强得一批，以后就轮到我保护你了！”
林浩然摸着小萝莉的头，嘿嘿地笑着。
“你还是先打赢我老哥再说吧。”
昭昭撇了撇嘴，拍开他的胖手转头就走。
得瑟得很呐这孙贼。
却没注意林浩然站在原地，看着血肉模湖的战场，捏紧了拳头，好像在苦苦忍耐着什么。
回到聚集地，众人便在宿舍楼前聚起来，举办了个篝火晚会，庆祝今天的大捷。
偶尔有些难民经过，可怜巴巴地流着口水，扫荡队员也不会吝啬，拉着他们坐下来，称兄道弟天南地北地胡侃着。
毕竟他们拖回来了整整四五车水蛇，甚至有些队员回到聚集地，又自个过去拖了几趟，足够把几百条汉子的肚子填得圆鼓鼓的。
众人交杯换盏，你一句我一句地吹着牛。
“那条大蛇你们是没见着！被雷噼得外焦里嫩的，完事了我过去偷偷尝了一口，嘿！那叫一个香！绝了！”
“当时可吓死人了，角都长出来了，要真变成蛟龙，我估摸着咱一个都跑不掉。”
“都是张队长的功劳！我们要晚几天过去，估计就得和蛟龙干上了。”
“你懂个屁！张队长昨儿夜观星象，算到了这条蛇即将化蛟，所以就和张夫人故意演了一场戏，就是为了触钱老爷子的霉头，把危机扼杀在摇篮中……”
众人齐声赞叹：“张队长真乃神人也！怪不得那么能干！”
“话说回来，昭昭姑娘开的那炮才真是一锤定音！”
“当时那蛟龙自爆晶核，把我们都吓得不轻——昭昭姑娘要有个三长两短，张队长发起疯来……啧啧啧。”
“嘿，你别说，林浩然那小胖子平常怂成什么样了，居然来了一手英雄救美！”
说到这里，众人纷纷往林浩然看去，只见他独自一人坐在火堆旁，慢悠悠地喝着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金雷坐到他旁边，豪爽大笑：
“咋的了小胖子，今晚都没见着你吃什么东西呢！多吃点水蛇肉，你才能像张队长一样能干！”
他摇了摇头，答道：
“没什么胃口，可能是今天见着的血太多了。”
金雷还想说些什么，余光一撇，看到了地上的茅台酒，眼睛亮了起来，连忙拿起茅台就跑。
“你这大土豪不厚道！竟然藏私！这瓶酒我就和大家一起分了！”
众人欢呼雀跃，对着林浩然举起了酒杯。
“敬大土豪一杯！”
他只是笑笑，火光把他的胖脸照得忽明忽暗。
夜深了，人潮也纷纷散去。林浩然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作为聚集点最大的倒爷，他自然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他打开冰箱，拿出了一大块血淋淋的水蛇肉，放在桌上呆呆看着。
几缕涎水从他嘴角落下，他终于忍耐不住，扑到水蛇肉上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不一会，一大块生肉就被他吃了个精光。
他抬起头，看了看自己沾满了血污的嘴巴和双手，又愣愣地发起了呆。
“不够，还是不够……”
林浩然沉默着走进了自己的仓库，这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千奇百怪的商品：下至按摩棒、充气老婆，上至手摇发电机，火箭筒……
他面露挣扎之色，脚下缓缓挪动，来到了冰库前，从里面拿出了一大袋血和一个胎盘。
天人交战了许久，他还是一手血袋，一手胎盘地吃了起来，仿佛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流浪汉。
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与泪水、口水一起滚滚滑落。
“我不想这样啊……”
他一边大快朵颐着，一边嚎啕大哭着。
鲜血渐渐地染红了他的衣服。
月光下，他的身影是那么孤独而又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