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在楼梯口,沉天仁抬了抬手。
他制止了众人抬脚上楼的举动。
烟雨楼共分三层,越往上自然越发危险,这是一种来自于本能的感觉。
“二楼先别上。队伍分开,先把一楼的里里外外都检查个遍。看看能不能找到之前的那些兄弟。”
沉天仁不得不谨慎。
“遵命。”
随着队伍的分散,沉天仁站在底下,抬头看着上侧涂刷成粉色调的墙壁上,以及那昏暗的烛火和死寂一片,身上的寒意,更显浓重。
地上是那鲜红的地毯,喜庆的颜色,为人所钟爱的颜色。
可此时,在沉天仁的视角看来,却更像是那带着诀别的凄红色。
一如那彼岸之花。
以至于他的脸色,也变得愈发阴沉。
尹成的声音也显得略有低沉。
“沉兄,是发现什么了吗?”
沉天仁已然有所怀疑,但他因没有证据和事实,以至于并不确定自己的判断。
“线索不足,目前唯一可以肯定的唯有一点,那就是……造成那些人昏迷、造成侍卫们失联的手段,必定是某种外物,拥有强大力量的某种类似于法宝的东西。可以在一瞬间致人失去意识。”
关键点就在于一瞬间失去意识。
这是任何药物都做不到的。
再是强力的药物,也得有一个极其短暂的过程,从五官,从体表渗入体内并使得药效发作的一个过程。
便是那江湖排名第一的毒药,‘大乾’官府禁止的禁药鹤顶红,包括起死回生丹,亦是需要一个过程。
沉天仁想到了子母摄魂铃。
唯有这类直接作用在灵魂、精神,内在层面的法宝,才有可能做到一瞬间使人失去昏迷。
可如此一来,又出现了两个新的问题。
其一,他必须确定这种法宝,是单个存在的,还是多个存在的形式,范围又能多广?
其二,如此强悍珍贵的法宝,就算是存在,也不至于拿给魔鸦狱这种小角色来使用吧?还是说,他低估了魔鸦狱吗?
归根结底还是一点,为什么敢明目张胆的和官府作对?
“尹兄,你见多识广,你可知道江湖上……有没有这种类似的法宝?”
“有是有,不过很可惜,法宝的作用,大多针对于高手,作为辅助手段来使用,用以达到越级而战的目的。法宝有一个很明显的特性,那就是取决于使用者的力量阶层,所以,法宝和兵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尹兄,假设魔鸦狱有这类法宝,使用者需要有多强的力量,才可以轻松把一个三魄境的高手,无声无息的一瞬间迷倒?甚至连面都无需见上,便可隔空、凭空作用其身?”
“不可能的,世上不存在这种东西,力量虽是虚无缥缈,可再是如此,也不可能凭空作用,便是那种传说中的诅咒师给人隔空千万里下降头,也得需要一定的媒介,如血液毛发,绝不可能凭空施为。至今为止,我听说过的最神秘莫测的能力,也得需要通过目光才能杀人,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便是如此。”
五官。
媒介。
沉天仁深深地皱起浓眉。
正在这时,二十名侍从已然纷纷回来身边,等候命令。
“沉大人,尹大人,里里外外都已经搜查个遍了,没有任何一人隐藏,也没有任何密道暗格之类的可疑处。一切正常。”
“那么,就上楼吧。”
果然不出所料。
一楼完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那么,危险之处便是在二楼往上。
“谨慎起见,分四队,五人为一队,第一队先上,进行搜查,若无问题,第二队再上。”
“遵命”
训练有素的队伍,很快就选出了四名临时的小队长,然后以五人一组,并且其中一组率先踏上了阶梯。
媒介是吧?
尹成的分析,肯定了沉天仁的某种猜想。
他们的施展术法或者法宝,必定是借助了某种自己被忽视掉的一个地方。
也就是说……那孙龙平在内的二十多个受害人的身上,必定还有自己没有发现的一个共同点。
沉天仁发现不了共同点,但是不代表他没辙。
既然不能凭空施展。
那就逼迫对方主动施展吧。
诱饵!
沉天仁微微侧身,烟雨楼楼外,大量的士卒正严正以待。
只有上了二楼以后,才是真正的危险。
因为那预示着和外界彻底的隔离。
“沉大人,尹大人,二楼也没问题!”
沉天仁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二楼也没问题吗?
“第二队,第三队,一起上。再检查一遍,仔仔细细的搜查。”
“遵命,沉大人。”
但,结果依然如此。
“沉大人,二楼毫无异样。请继续下令。”
“你们可有感觉任何异常?人数可有缺失?”
“回沉大人,并无任何异样,十五人无一缺失。”
沉天仁还是不敢轻易上楼。
眼下,最妥当的做法其实是立刻离去,然后调来大军强行破开整个烟雨楼,如此,再是任何诡计谋划,也要腹死胎中。
可……
不能这么做啊。
哪怕无视一切后果和影响。
他们拆房拆楼……是拆了,可那些失联的人,也要被一块埋入其中了。
“第四队原地待命,尹兄,麻烦你也暂留下来保护封姑娘,我亲自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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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饵的分量不够重?
那就自己亲自上。
“沉兄,一起吧,如果有个意外也好相互照应。我留在这没太大意义,外面已有傅大人坐镇。”
“沉公子,奴家不怕,奴家要紧随沉公子左右。奴家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这儿是奴家的家,奴家更了解这里的结构布局。”
“好吧。”
沉天仁一想也是。
“那么第四队留下,尹兄,封姑娘,咱们上楼。”
冬,冬,冬。
每踏出一步。
沉天仁都可以感觉到身上的寒意更加深重了一丝。
但,直到他稳稳当当的站在了二楼之上,却还是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只是错觉吗?
“沉大人,请继续指示?是否让第一队先行探路?”
“不必,第三层楼,果然是诡异得很。”
因为布局,太过于可疑了。
一楼的阶梯位于大堂正中央。
可二楼到三楼的阶梯与一楼到二楼的阶梯,并不在一块。
而是在二楼的走道最右侧的角落。
“沉兄,这儿的味道倒是比一楼好闻多了。”
“是啊,这些胭脂女儿香,一下子就感觉高了好些个档次。封姑娘,三楼……布局如何?”
“第三层楼总共只有四间房,其中一间便是奴家的闺房,拾阶而上之后,便是一个‘回’型廊道,东南西北各有一屋,阶梯则是从最右侧上去的。”
也就是说……
上的三楼最初的位置,是在右侧东边房屋。
从结构来看,而要达到南侧房屋,则需要绕过一个完整的走道。
那么,陷阱所在之地,必定就是这条‘回’型廊道了。
“封姑娘,南侧的屋子,属于谁?”
“正是奴家的。”
沉天仁若有所思。
“既然如此……”
沉天仁后退了十余步,找准了位置。
“补魂剑,现!”
他竟然握着补魂剑冲天而起,直接对着头顶上方的木质天花板,勐攻而去。
‘哐当’一阵巨响袭来,木板竟没有被破开!
“竟然是暗藏钢板!”
补魂剑只是在钢板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凹痕,显然这钢板的厚度极为惊人。
哪家青楼的地板,竟是用厚厚的钢板来暗藏铺就的?
沉天仁一颗心不断地下沉。
尹成也是满脸的不敢置信。
“看来,咱们只能从阶梯而上了。”
“确实如此。”
如今看来,这第三层,更像是一座钢铁牢房。
沉天仁摇着脑袋,终于还是第一个踏上了楼梯。
“沉大人,不如让我等先行上楼?”
一名侍从神色紧张的看着沉天仁三人。
“没意义的,你们上去也只是和之前那些人一样的结果罢了,所以你们就干脆的留在这里。”
“是。”
正上着楼,香味却再次悄然出现了新的变化。
“尹兄……我有个疑问?”
沉天仁走在最前面,尹成和封卿月两人并排。
“什么疑问?”
“为何……每层楼的香味,都如此不同?一楼浓郁,二楼澹雅,因为女子多,所以空气中残留的味道也多,我能理解,可第三层仅仅四间房罢了,为何还能有着如此的香味?莫非……”
沉天仁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此时,他刚刚踏上三楼,而落后一步的尹成也正要紧跟着上来。
他终于明白了,那些人的共同点是什么了。
是味道!
因为通过记忆碎片,通过观看,他并不能闻到味道,只能看到记忆图像!
所以他一直想不通!
可如果是无形无色的味道,香味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混合!
几种普通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之后,不断地沉淀在体内,就可以形成全新的媒介!
“……不好!所有人,闭息!下楼!”
随着沉天仁猝不及防的突然大叫,在他的脑袋上空,也骤然传来几声卡卡之声!
机关!
沉天仁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转眼,一道钢铁墙壁,当头落下!
尹成见状,脚步立刻一僵,满脸骇然!如果被这玩意砸中,轻则不是断成两截,重则自是砸成肉泥!正当他咬紧牙关想要一鼓作气上楼的时候,沉天仁却是迅捷的转了个身,狠狠地对着尹成的胸口用力一推!当即尹成不防,直接从阶梯上,滚落着跌回到了二楼!
而封卿月却是娇躯微转,以毫厘之差避让开了沉天仁的举动。
然后……
接连两声闷响。
尹成掉回了二楼,沉天仁困在了三楼,而封卿月……却是困在了阶梯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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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成,封姑娘,你们没事吧?”
“沉兄,我没事。”
“沉公子,奴家也没事。”
就在沉天仁开口的同时。
又是一阵香味,如狂风席卷而来。
不好!
沉天仁此时已然屏住了呼吸。
可是,他的头脑依旧产生了一股可怕的晕厥感。
扑通。
沉天仁因为剧烈的昏沉与难以想象的疲惫,单膝跪地。
双手拄着补魂剑,强撑着不让自己陷入昏迷。
砰、砰。
可沉天仁是撑住了,但他的耳中却是传来了隐隐的,此起彼伏的摔倒声。
沉天仁摇着头,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许久,许久,这才感觉自己好受了些许,忍耐着头昏眼花,他努力的站起了身。
幸亏,自己不似那个倒霉鬼孙龙平那样吸了这么多的香味,还喝了酒啊!
“尹,尹兄?封姑娘?你们……怎么样了?”
没有人回答。
连尹成都着了道了。
沉天仁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沉公子。您居然没有昏迷沉睡,真厉害呢。”
“你是何人?”
沉天仁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另一个全身火红的陌生女子,她的手中,正捧着一个香炉。
“既然是沉公子相问,那奴家自然要自我介绍一番,奴家名为左秋月,正是魔鸦狱的现任……狱主。”
“魔鸦狱……狱主!”
沉天仁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是个狱字。
“那些人呢?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他们可都是官兵啊,奴家怎么敢和官兵作对呢?可既然是宗门的命令,奴家也不敢不从啊。不过……这儿只有奴家一人,所以让奴家一人与堂堂补魂师还有这么多的官府高手陪葬,怎么着,也算不亏吧?”
陪葬。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活着离开。
“为了魔鸦狱这么个邪门歪道,值得你放弃自己的大好年华吗?”
没想到,眼前的美貌女子却是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
“当然不值得,奴家才不愿意为了这么个破门派去死呢。”
“那你为何……你放了那些人,我保你平安,就像封卿月一样。”
“封卿月?呵呵”
女子神色古怪的笑了笑,紧跟着又是摇头。“这事可复杂了,总之,不管奴家是否愿意,奴家都没有选择的,对了,至于刚才冲进来的那二十个官兵,不如沉公子您亲自过来瞧瞧他们?”
言罢,女子转身就走。
沉天仁心里却浮现起了更大的不安。
他虽然没有昏迷,但身体疲软,比寻常人还不如,别提战斗,连走路都费劲,此时,即便他再是警惕,也不得不跟着这个诡异的妖女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