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闹剧啊，看来今日这亲呐，是抢不成咯，奚大人啊，咱们也要走了，您的定金啊，回头退给您。”
队伍前方，突然又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不知是无意中失言还是故意。
她的声音，明明很轻，却意外地传遍了每个人的耳膜。
数万人，人人清晰可闻。
这正是，三魄境的力量。
孙玲！
竟然，是从八音队中传出的。
随着她的带头离去，四队八音队，居然一个不剩的全部走光了。
“抢亲？果然是抢亲啊。这该死的狗官！”
人群百姓自然接过话头。
议论更甚。
甚至不少人开始穿街走巷，到处呼喊着“奚通判强抢民女，快去看大戏”之类的字眼。
短短片刻，清水郡，彻底轰动了。
甚至，越传越广。
火上浇油。
本就已经烧红半天红的大火，在这一句话下，好似彻底点燃了。
奚泽怒的全身发抖，他死死地瞪着刚才开口的那个女子。
这女人，有点眼熟，可他认不得。
“为什么你们要害我？我和你们非亲非故的，为什么……”
奚泽一口老血，仰天狂喷。
“奚大人啊，看来今日这新娘子，是抢不到了，您之前还承诺说，等您玩腻了新娘子，给我们哥几个也玩玩的，所以我们才亲自给您抬轿子，可眼下看来，咱们是没那个艳福咯。”
随着又是一声直入灵魂的呢喃传遍四周。
尹成。
欲要人死亡，必先使其疯狂。
一步接一步，一句接一句的话，不容置疑的盖棺论定，在逐渐的让奚泽迈入奔溃边缘。
一个人没有做过的坏事情，却被千万人认定其做过，那么，这就叫冤屈。
而一个人做过了坏事，但被千万倍的扩大，又被所有人认定承认的时候，这就叫扭曲。
含冤莫白。
有些事，他做过，但被百倍的放大，而有些事他没做过。
在这种人声鼎沸，喧闹至极的关头。
受到这种冤枉的人，特别是他的理智已然处于泯灭，特别是他的思维已经陷入混乱的时候。
会怎么做？
想要让人知道，他是被冤枉的，想要让人知道，他做的坏事没这么多。
可他又不敢大声的说。
所以，理所当然的是无意识的呢喃，辩解！
沉天仁，利用百姓之口，自己只是轻轻点出一句，便已然成功让他陷入了极致的疯狂。
而尹成最后的那一句话，让吵翻了天的，闹炸了天的群众和嘈杂的声音，竟诡异的骤然在同一时刻停止了。
像是有人按下了静音按钮。
为何会在此时？
因为，此时正是奚泽处于全面崩溃，自言自语之时！
下一个瞬间，场地只剩下神色扭曲的奚泽自我辩解之音。
“不，不，老子没说过这些……老子没做过这些，老子哪有百多个女人？总共只有一房妻子九个小妾，也只抢了三个女人，老子杀了她们全家，可总共也就不到三十个人，哪有百多口？是她们活该，老子让她们给我当小，她们居然拒绝了我，活该，活该。还有那两个女人也是，老子只是把她们家人全部关入大牢，她们就巴巴的**衣服跪在我面前求饶了。活该，活该……”
当他感觉到不对劲，回过神来的时候。
看到的，是数万双不敢置信的眼神，以及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些人，在看什么？
恐惧的目光，像是在看人世间最大的恶魔。
“难道……不！”
下一刻，奚泽一声凄厉的尖叫，穿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而他，更是干脆利落的眼前一黑，鲜血狂喷着，从马上摔落了下去。
他想昏迷，躲避难堪，可他昏不过去。
摔落在地的一瞬间，他的目光转向了沉天仁。
他从沉天仁的嘴角，看到了一丝冰冷阴沉的笑意。
没错，不会有错的，这一幕都是这个家伙策划的。
他到底是谁？
‘不，不会吧？难道是他？可他，又怎么知道是我做的那些事？’
这世上，如果说有一个人，恨他到极致的话，那这个人，一定是那个人。
沉天仁。
鲜红的喜服，别致的红花。
刺目的鲜血。
交织成了一副对于奚泽而言，却是地狱的光景。
没错，这就是地狱。
是沉天仁精心策划，赠送给奚泽的一场……
地狱。
死，算什么？
生不如死，算什么？
惩罚，又算什么？
经历过十八层地狱的沉天仁，比任何人都明白一点。
绝望，才是世上最可怕的报复。
或许吧。
毕竟他还有两层地狱没有尝试过，而那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是比无间地狱更为可怕的存在。
何梦目光有些许不忍。
翠儿有些沉默。
言姒更是低下了头。
这一幕，虽然大快人心，可……太狠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沉天仁的做法，比让他死，还要让他痛苦，而且还不是痛苦一时，而是一世！
可是，她们会开口吗？
当然不会。
她们只是出于本能的同情，但也仅此而已。
这人是个人渣，就算重新来过一次，她们也只会巴不得让沉天仁可以想出更厉害的主意。
百姓们因为极度的震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们没法开口讨论了。
这人，恶贯满盈都无法形容。
“郡守大人来了。”
突然，远处一架马车行驶而来。
就在他亲口承认过后，不足五息之数。
这么巧的吗？
“奚泽，你的所作所为，本官已经听到了。父老乡亲们，本官戚杰庆，作为清水郡的一方父母官，自会秉公办理。对于这种人渣，大家希望，怎么处理？本官以后办桉，都会听大伙的意见，人人可以发言，家是每个人的家，国是每个人的国，而在清水郡，也是大家每一个人的家和郡！”
“正好，趁此机会告诉大家一些新的政策，第一点，以后清水郡赋税统统减半，按照朝廷最低标准，再低，本官也没办法，第二，我会开设意见栏，就在衙门口任务栏旁边，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报上，其三，本官会设定一个全新的机构，专门用于聆听百姓的委屈冤屈和不公平，上至官员，下至乞讨者，皆尽可以申诉冤屈，第四，本官决定开仓放粮，救济天下！或许称不上天下，但只要在本郡之内，只要是本官能力范围内，本官以后都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因为饥饿而死！”
“好！”
热烈的掌声，不敢置信的语气，骤然爆发的欢呼。
这一日，在历史上被定义为……
戚青天的觉醒之日。
“杀了他，杀了他！”
强烈的呼声，都是统一的喊着杀了奚泽。
戚杰庆点了点头，虽然和预想的不同，但话已出口，也只能如此。“好，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过就这么杀了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郡守大人，小民斗胆提议，把这个人渣，凌迟处死！”
人群很快又有人提议。
“不，处死他太便宜他了，让他活着，活到老！把他家财充公，让他流离失所！”
“对对，还要让他忍受孤独，把他家人都跟他隔绝咯！还有被他斜坡的那些女人，都要给她们主持公道！把他关入大牢！”
“不行，这还不够，关入大牢，无所事事，还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岂不是快活？太便宜他了！”
“剁了他四肢？让他今后当个人棍，吊起来以儆效尤如何？这样一来，以后的坏人做坏事的时候，都要提心吊胆了！”
“这样也不好，时间长了，他也就麻木了，也就感觉不到痛苦了。”
数万百姓，对于如何处置奚泽，兴致勃勃的开始了议论。
奚泽再也耐不住恐惧，两眼一黑，成功的昏迷了过去。
“咳咳。”
沉天仁在此时，微微咳嗽两声。
但是百姓没人理会，倒是戚杰庆连忙伸手一压。
这下子倒是见效了。
“郡守大人，小民也斗胆提议一二，如何？”
“好，好。请说。”
“他是个大官，对于大官来说，最可怕的，在在下看来，或许是贬为最底层，而且永远不得升职，不得离职，不光如此，还要每日里受到同僚和上司的欺负压榨，或许比任何惩罚都更加可怕。当然，为了不让他绝望自尽，还要派人时时刻刻的盯着他，或者干脆废了他自尽的能力。而对于富贵人而言，最大的惩罚，或许是贫穷，让他贫穷到只能依靠野草馊米度日的程度，却又求死不得，如此惩罚，不知如何？”
“……”
毒，毒啊。
戚杰庆全身一颤。
这比他想象的，还要狠啊。
“好。”
但他还是回应了。
沉天仁没有再理会外面的一切，而是重新关了门回了屋。
对于奚泽的报复，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终于可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了。
奚泽，害了他与何梦十年。
害的何府家徒四壁，害的何梦差点与爹娘天人永隔。
如果不是沉天仁醒来的早，醒来的及时。
也害的他，就要永远失去何梦了。
毒又如何？
他是凡人，不是圣人。
他有他的七情六欲。
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沉郎，看你的模样，似乎不怎么高兴？”
沉天仁摇头叹息。
“我想，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那样评价了。”
世间之极恶，灭世之根源。
没错，自己从某种角度来说，的确是世间之极恶，之前沉天仁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如果说他有违天地之道，会导致灭世还好说，还勉强能理解，可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真正的恶。
但现在看来，似乎真的一切都是早有定数了。
“沉郎，什么评价？”
“呵呵，没什么，走吧，大仇得报，当浮三大白。今日，大喜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