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天仁这次终于没有再回绝戚杰庆的邀请。
“戚大人的家宴酒席我不便参加,可戚老哥的自家酒宴,沉老弟我自然不敢不从!”
“痛快,痛快!来人!尹成,孙玲,吩咐下去,备酒席,最高规格!尹成,孙玲!人呢?算了,沉老弟你们就在这待着,我亲自去喊人准备,待准备完毕后,我再来喊你们!”
沉天仁欣然点头。
尹成去放人了,此时还没回,自然不在。
孙玲去账房找人拿钱了,也不可能就几句话的功夫这么快的返回。
戚杰庆满脸红光,喜庆之情,溢于言表。
他好似突然年轻了好几岁,一边开怀笑着,一边蹬蹬蹬的跑出了屋。
不多久,戚杰庆去而复返,桌椅竟直接摆在了院内,总共就只有一桌,但陆陆续续端来的佳肴,无一不是名贵至极。
而尹成孙玲也很快相继而回。
跟着尹成的,是两位因过度操劳,大起大落而导致两鬓已然逐渐斑白的半老之人。
看着他们与记忆中、十多年前的那两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的模样相互对照,给予沉天仁的感觉,竟像是完全不同的人一般。
然而,何元泽迎着沉天仁的视线,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他了。
果然他们俩被放,还是因为沉天仁的缘故啊,他也终究还是及时的醒来了。
何元泽的嘴角微微蠕动,千言万语却化终究化成一声长叹。
他的目光坦然,丝毫没有避让开沉天仁。
因为他当年虽然做了对不起沉天仁的事情,但他问心无愧,因为当时那是为了救他性命与报恩。
只是,他能真正的明白其中牵扯的深层次缘故吗?
单梅则显得有些愧疚和欣喜交集,颇为复杂,当初他们的所作所为,在府内上下看来,都是恩将仇报。
“沉……沉公子。”
沉天仁哈哈一笑,上前一步,同时搀扶住两人。
“我还是习惯你们称呼我为……天仁。”
短短一句话,何元泽夫妇已然明白了他的心意,以及所思所想。
何梦更是忍不住嘴角挂上了甜甜笑意。
果然,是沉郎的风格啊。
言罢,沉天仁转身从桌上取来两个酒杯,一杯递给了何元泽,一杯握在了自己手中,然后,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向了何元泽。
“好,好,天仁!”
何元泽一瞬间老泪纵横。
他不光救了何家,救了何梦,救了他们老两口,如今更是主动示好,为了避免他们难堪。
可他们,明明还穿着一身囚服啊!
抬起衣袖,狠狠地擦拭泪花,然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单梅在旁连连感慨“梦儿以后,就拜托你了。梦儿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啊,哈哈。”
沉天仁同样露齿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他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杯酒抹恩仇,从此为一家。
“小婿,无敢不从。伯父伯母,快请入席,咱们时隔多年,终于一家团聚了。”
单梅喃喃道“没错,一家团聚。不过我们这是……被放了吗?天仁啊,那个奚泽可是咱们清水郡的通判啊,而且他一直都在打着梦儿的主意,你可得小心啊。”
沉天仁摇头失笑。
“跳梁小丑,不足挂齿,以后,你们就无事了,至少在清水郡这一亩三分地上,无人胆敢再来为难何府,为难我们一家子,我来给二老介绍一番。”
沉天仁的目光,转向了戚杰庆“这位戚老哥,如今已是我的兄弟,而他刚好是奚泽的顶头上司,清水郡一把手,郡守大人!”
何元泽其实早就认出来了,他只是认为沉天仁是花费了一些代价打通了关系,没想到,竟然直接认了兄弟。
戚杰庆连忙起身。
“二位,之前多有怠慢,希望你们可别介意啊。哈哈,来,坐坐,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就像沉老弟说的那样,从明日里开始,那奚泽就一文不值了。尹成,去买两套好点的衣裳来。”
“是,郡守大人。”
尹成心下感慨,谁能想到,片刻之前的小贼,转眼就成了郡守大人的兄弟?
“不敢,不敢,郡守大人快坐。”
何元泽很会做人,他如今今时不同往日,郡守看着沉天仁的面子上,尊敬他们,他们自然也不可能托大。
沉天仁点了点头,并把何元泽夫妇拉着坐下。
何元泽这才真正的放下了心。
整个酒席上,除了戚杰庆外,就是沉天仁,言良兄妹,何府一家了。
这是真正的属于何家的家宴了。
“戚老哥,对于奚泽,我还有一事相求。”
“沉老弟,什么求不求的?尽管说出来就是,别看我是当官的,可想当年,我也是有满满的江湖气概的。”
“好,痛快。是这样的,我希望戚老哥可以如此这般……”
“哈哈哈,小事一桩,小事一桩,不过沉老弟,你这下可真狠啊,这奚泽今后绝对会‘名震天下,广为人知’啊,出名,出大名了啊。”
不光戚杰庆赞不绝口,连其他人亦都是眼前一亮。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他们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明日里的这出大戏了。
酒席之上杯来盏往暂且不表,何元泽与单梅得脱大牢重见天日,自是与何梦翠儿二女又是一阵的抱头痛哭。
言良兄妹越发感慨,忍不住露出了羡慕之色,原来这就是天伦之乐。
而戚杰庆同样满足,这是他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全新的感觉,还不赖。
沉天仁左思右想,觉得若要好好发挥言良的能力,就必须给予他全新的身份,于是,他最后终于还是道出了言良的过往,并且请求戚杰庆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戚杰庆本就无所谓,又岂会拒绝?于是随口给他封了个捕快职位。
以后专门捉拿清水郡偷盗窃贼,将功补过。
以言良的本事,寻常盗贼如何能逃过他的法眼?
这下子,倒是让言良兄妹更加的感激不尽了。
“沉大师,我妹妹……希望您可以也给她安排一下,我不奢求太多,只要让她成为何府下人即可,就算没有工钱也无所谓的!”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言姒一听,连连点头。
这是她报答的机会啊。
沉天仁稍稍犹豫片刻,看向了何梦。
“沉郎,答应吧。”
“好,正好二老如今刚刚出狱,何府也没什么信得过的侍女,那以后就让言姒服侍二老如何?”
言良略有失望,但还是感激的连连道谢。
吃喝过后,天色更暗。
席间,沉天仁和戚杰庆都是喝的伶仃大醉。
最后尹成亲自驾车护送沉天仁等人回了新的宅邸,并通知了相关事宜。
而何梦与翠儿搀扶着沉天仁下了马车,入了新家。
这里以后就是他们新家,也是新的补魂馆所在。
而尹成当然也不敢忘记沉天仁所提的计划,回了府衙后连忙又是派人到处散发了某一则消息。
毕竟有些事情,还是要让奚泽知道,有些事情,还是得继续隐瞒的。
否则,大戏未上,提前完结,岂非可惜?
……
转眼,便已是到了第二日的天亮,日上三竿,天色明媚。
“姑爷,姑爷。”
耳中听得翠儿的连声呼喊,沉天仁终于睁开了眼睛,皱着眉揉了揉眉心。
宿醉可不好受。
不过戚老哥府邸内的美酒,可真是好喝的停不下来。
酒逢知己千杯少,可沉天仁没有这么大的酒量,偏偏因美味而贪杯,当然会醉。
昨日在席间,一不小心喝多了,最后导致的有些神志不清。
“姑爷,来喝醒酒茶。”
翠儿扶着沉天仁靠在自己身上,小脸微红,小心肝噗噗乱跳。
“翠儿,我没丢什么人吧?”
沉天仁的记忆,只是停留在了酒席上,并没有回家的记忆,显然他当时醉的不轻。
翠儿脸色古怪。
“还好吧,昨日里在马车内,小姐亲自搀扶姑爷,然后却被姑爷吐了一身,后来回了府邸新家,下了马车后,翠儿代替小姐搀扶少爷,然后又被吐了一身……最后不得不让言姒代替我们侍奉少爷歇息,只是……”
说到这,翠儿脸色更加羞怯。
沉天仁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只是什么?”
“……只是言姒一去不回,到了大早上,刚刚不久前,才衣衫不整,满脸疲惫的红着脸蛋,一瘸一拐的跑了出来。”
沉天仁宛如晴天霹雳,噼的他头昏眼花,脸色发白。
“完了,毁人清白了。这可如何是好?”
“噗。”
突然,门口传来何梦抑制不住的的娇笑声。
但见她拉着羞不可额的言姒入了屋。
“翠儿,哪有你怎么吓唬他的?沉郎,别多想,你虽然……嗯,撕烂了她那身价值二十两的衣裳,也搂着她睡了一宿,还弄疼了姒儿,但其实你什么都没做,我已经检查过了,她还是好端端的一个大闺女呢,只是因被压了一夜不敢动弹分毫,再加上一整夜的心惊胆战,才导致的疲惫和腿脚不便。”
沉天仁狠狠地瞪了一眼翠儿。
“言姒,你……我对不起你啊。”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沉……少爷,您别多想,就算您真的做了,言姒也不会责怪少爷的,如今言姒也已经被老爷夫人接纳,成了何府一员了,言姒还没能来得及为自己和哥哥感激少爷呢。”
就在气氛逐渐从尴尬缓和到融洽的时候,突然有一下人匆匆忙忙的再次敲响了屋门。
冬冬冬。
“少爷,少爷。”
屋外,有男丁焦急的呼喊声。
沉天仁目光一凝,站起了身。
“进来吧,什么事情?”
“奚通判,带着花轿迎亲仪仗队伍,即将上门来了。一路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不多久就到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做?是否继续按照昨日尹大人的吩咐?”
整套计划早就商榷好了,部署也都交给了尹成去办了。沉天仁相信他不会搞砸的。
这府邸,本是戚杰庆的府邸私宅。
但他们都并不确定奚泽是否知晓此事。
为了做戏做全套,戚杰庆于是便吩咐了尹成连夜放出了风声。
要知道,奚泽府邸的下人也都是听命于戚杰庆的命令的,通过他们传递给奚泽一些错误的信息,本是容易至极。
于是,奚泽得知了如下一番精心编织的消息:何梦为了救爹娘,卖了何府,结果在卖房时被外地来的有钱公子哥看上,而这公子哥早在许多天之前就从郡守大人手中以高价购得了一套豪宅,也认识郡守,因此,没了住处的何梦,就答应搬到了这公子哥的府邸之中,作为交换条件,必须把他爹娘救出。
到了嘴的鸭子,就这么被人给抢走了?
喜庆都摆好了,迎亲队伍都准备好了,事到临头了,何梦却到了别人家里?
宁愿跟了陌生人,也不跟他堂堂通判大人?
这么一来,奚泽岂能不怒发冲冠?勃然色变?
于是,他到处打听这抢了他第十任‘小妾’的公子的身份,这才得知原来只是外地的一介商人,无权无势,有点小钱罢了。
这些消息,身份,都是在席间就提前商榷好了的。
如此漏洞百出,想要瞒过奚泽,在往日里,那是很难,可如今嘛。
满脑袋都是一亲芳泽,都是美人身影的奚泽。
骗他一时,那自是轻松愉快。
于是,这才有了眼下这一幕。
……
奚泽的迎亲队伍,抬着花轿,一边敲锣打鼓,直接来了府邸之外。
而奚泽本人,竟然不坐在轿内,反而模狗样儿的骑着高头大马位于队伍最前方,一身大红,别着红花儿,那满脸高傲,倒也是别有一番器宇轩昂,英姿勃发呢。
这可是从郡府衙门一路走来,慢慢吞吞从大清早走到了现在才到的。
最壮观的,竟是那护送的卫队,居然还是衙门的捕快,护卫,官差老爷们!
这可真是千古未有的稀罕事。
“乖乖,这奚通判纳妾的派头,简直是比当今圣上的派头都足啊。”
“就是啊,想当年,郡守大人娶妻都没这么过。”
“嘿,这有钱人啊,真是闲得慌。”
“管他呢?人家官大,咱们跟着瞧热闹也就是了。”
“可不是吗?”
耳中听着路人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奚泽更加得意了。
他全当做是这些贱民们对他的嫉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