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错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捕梦猎人 > 001 灵琚全文阅读

001 灵琚

百年之前,算不清具体年代的某个深秋;湖北襄阳,道不明具体位置的青水古镇。

镇里来了个戏团,可是,戏团里却有个小姑娘得了怪病。

她叫灵琚,今年刚满十岁,正是活泼可爱的年纪。她扎着两个羊角小辫,站在戏台子上哼哼哎哎,咿咿呀呀。可细细听去,竟都是些苦戏,什么《秦香莲》《窦娥冤》《桃花庵》。小手在水袖里摆得像条活鱼,期期艾艾的,和小姑娘稚嫩可人的形象截然不同。她肤若凝脂,面如莹玉,体骨轻巧,明眸善睐。歌声宛如珠喉乍起,脆如裂帛,轻声细语时又宛若柳间莺语,云外凤鸣。

可是我听得出来,那苦情戏根本不是她唱的。

我本不想出手,这戏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穷得叮当响。设备简陋,扮相粗糙,曲目单一,更何况在这种穷乡僻壤,谁还会有闲情准时搬着小马扎来大院里听戏?除了一些红白喜事,这戏团根本赚不着什么钱,所以根本不可能花大价钱去给小丫头治病。所以,我若是出手相助,就表明了我是乐善好施,行善积德罢了。

可是,我见小丫头可爱得紧,便不忍心让她一直被一件戏袍给占了身子。

这天夜里,我如寻常客人一样坐在台下的角落里听戏。小丫头穿一身素衣迈着碎步上台,和着响器,一曲《清风亭》唱得如泣如诉,让人听得肝肠寸断。

在别人看来,这是个有灵性的小丫头在学大人唱苦情戏,可爱又动情;可在我看来,却是一件青鬼戏袍紧紧裹在了小丫头身上,控制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蹙,正把小丫头折磨得虚弱不堪。这项能看到别人看不着的东西的本领,我师父称之为“探梦”。

我将自己身上的灰布长袍裹紧,拉起脖子上的麻布围巾遮挡住自己的脸庞,双手瑟缩在宽大的衣袖里摩挲着那支陪伴了我许久的青玉短笛,等待夜晚的来临。

入夜,在一阵又一阵的打更声中,我偷偷潜入了戏团的后台。

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个常驻的戏团,所有的布置都显得有些仓促。各色的戏服在夜色的衬托下显现出一种瘆人的反光,有的草草堆在角落里,有的挂在架子上。头套和长胡须错落地摆放着,一不留神,还真以为是一个什么人直愣愣地坐在那里。他们画脸的油彩胡乱摆在梳妆台前,颜色各异,透过面前的镜子却让人看不清色彩。

我悄然拐进灵琚所在的房间。

小丫头睡在仓库里,里面堆满了被淘汰的戏服道具和一些该修理的响器。我轻声绕过这些障碍,一言不发地坐在了灵琚的身边。

她面色粉嫩,眉眼纯澈得像一汪清泉。分明是一张小孩子的脸,可表情却痛苦不堪,仿佛尝尽了人间疾苦。她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盖着破烂的毯子,精巧的身躯轮廓一清二楚。过早发育的胸脯让她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惹眼,怪不得被戏团团长看上收了徒,这身子骨要是长起来发育成熟,挑梁唱个青衣花旦都绰绰有余。在我看来,这丫头就像一枚还未雕琢的璞玉,真是纯朴清纯得好看。

我有些爱怜地伸手摸了摸她滚烫的脸颊,然后替她把了把脉。脉象平稳,气息匀和,看来,今夜可以出手。

我从怀中摸出青玉笛,放在嘴边轻轻吹响。在旁人听来,这支玉笛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在这些被噩梦缠身的人来看,这曲调简直比摇篮曲还要动听感人。这支青玉短笛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可他只教了我一首曲子,名叫《安魂曲》。在身陷噩梦的人身边吹奏这首《安魂曲》,会让对方进入一种完全放松的麻醉状态,这样,便于我接下来的行动。这一步,称为“催梦”。

一曲吹罢,小丫头的表情趋于缓和,睡得香甜。

这个时候,便轮到我和阿巴上场了。

我将腰间的葫芦取下,拔掉上面封印的桃木盖子。一缕黄烟从葫芦中倏忽窜了出来,盘旋着化作一只圆润的异兽。它通体橙黄,如同中秋的月亮,浑圆的身体光滑有弹性,泛着莹莹弱光。它没有四肢,只有一双猫一样万变的眼瞳和一张大得可以吞下一切的巨嘴。平时,阿巴睡在我的葫芦里,有生意的时候我就会把它唤醒,陪我一起入梦。我不知道阿巴的嘴巴到底有多大,到底能吞下多大体积的东西,但是从我做这行开始,就没有见过阿巴吞不下去的东西。

阿巴是一只食梦貘,是我师父托付给我的神兽。

食梦貘以人类的噩梦为食,所以,我那贪财的酒鬼师父就利用食梦貘的特性开辟了一条赚钱的捷径——帮人化解噩梦,收服噩梦中的鬼怪邪祟。

阿巴钻出葫芦,晃动了一下浑圆的身体,用透亮的猫眼看了看躺在那里的小丫头,不屑地对我笑道:“姜楚弦,你真是麻烦死了,这次怕是又没有收人家钱吧。”

我瞪了阿巴一眼:“少废话。”

阿巴是一只怕麻烦的食梦貘,有时候我总觉得,它的智商和年龄水平和我处在同样的水平线上,但有时候它又像是一只还未长大的猫,很容易忘事,也很容易被一些不打紧的小事吸引注意力,仍旧保留了原始的兽性。

阿巴撇了撇嘴不再反驳,然后猛然张大那张弹性十足的嘴巴,将我囫囵吞了下去。紧接着,阿巴晃动身体,再次变为一缕黄烟,缓缓钻入了灵琚的鼻孔。

鼻孔通连天灵盖,是直抵人梦境的必经之路。

这一步叫“化梦”,通过食梦貘身体的异变将自己幻化为意识虚体,潜入人类沉睡的身躯,进入对方的梦境。

由于梦境是意识的产物,而平时我们所说的鬼怪邪祟也都是一些因执念遗留在世界上的残存意识体,所以,那些鬼怪邪祟通过控制一些意志力薄弱的人的意识,来实现附身,营造出噩梦,借助他人的身体去完成自己生前未了的心愿。而我进入梦境,也就能够直面受害者内心,从根源处对抗入侵人意识的罪魁祸首。

所以,人们常言的鬼啊怪的,不过是一些残存的意识罢了。

当然,这些都是我师父教给我的。

一阵眩晕之后,我顺利来到了灵琚的梦境中。阿巴仍旧是围绕在我身边的一缕黄烟,而我却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身体。

此时此刻的梦境,就是那些捣乱的邪祟利用宿主的大脑意识创造出来的虚幻世界。在梦境中,我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对手幻化出来的幻景,我要做的,便是想方设法破除对方的把戏,削弱对方的力量,让阿巴趁机吞下作怪的邪祟,驱散噩梦,帮助受害者脱离噩梦的困扰。

什么情况?我刚一落地,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此时此刻,我竟端坐在一张金丝床榻之上,面前一名妖艳的女子,正媚笑看着我。她身上披着透明的青色长纱,正是我探梦时看到的灵琚身上的那件戏袍。女子浑圆的胸脯在青烟一样的薄纱下若隐若现,两条如同白葱的长腿盘在我的腰上,她轻轻倚在我肩膀上呵气如兰:“公子,你喜欢听戏吗?”

说来惭愧,我自小样貌便有些女儿相,常常被人称为“小白脸”。我当然知道这话不是什么好话,可这样一副美如冠玉的皮囊,倒是给我招来了不少烂桃花,甚至包括一些多情女鬼。

就比如眼前恨不得缠在我身上的这位。

“你管我喜不喜欢听戏?!”我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抬手用灰布长袍遮住自己的眼睛。

师父说过,邪祟最会蛊惑人心,它利用人性的薄弱点来使对手放松警惕,以攻占对方的要害。

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上来就遇到了这么一个美艳的妖物。

我这么张口就骂,就是为了瓦解她的障眼法,惹怒她让她现出原形。可是,谁知我刚才那么凶神恶煞,这女鬼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盈盈地贴上来,用她苍白的指尖轻刮我的脸颊:“哟,火气这么旺,不如我帮公子泻泻火?”

我冷笑一声,改变了策略:“不是说要听戏吗?来吧,给小爷唱一曲。”既然硬的不行,那我只好来软的。

那女妖得了命令,竟瞬时端起了架子。那件青鬼戏袍敞开衣领穿在她身上的感觉与灵琚完全不同,这种香艳的画面让我看得脸红心跳,可我不得不克制自己,在心里默默念起了静心咒。

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鼓点,那女妖竟张口咿咿呀呀地唱起戏文来,那一副凄苦的模样让人心生爱怜。我一副沉醉的表情,也站起身来跟在她的身边轻声哼唱。

我必须找出她的执念,这样才能顺利攻克她的幻术。

“刘郎,你可知我心?”一串念白过后,那女鬼竟闪着泪花依偎在我怀中,痴痴地抬眼看着我。

我心一沉,只得跟着她念下去:“娘子,你我心意自相通,恩恩爱爱过此生!”

然而事情不如我所料想,随着一阵急促的鼓点传来,那女鬼竟突然伸出尖锐的十指向我扑来:“你个狼心狗肺白眼狼,枉我这般爱你,却换来你那般无情!”

好嘛,入戏太深?原来是个戏痴。我及时反应过来,单手撑地一个后空翻躲过了她的攻击,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柄利剑般的玄木鞭,迎上了女鬼的魔爪。

这柄玄木鞭和那支青玉笛一样,都是师父留给我的。它通体呈玄黄色,鞭长三尺六寸五分,有二十一节,每一节有四道符印,共八十四道符印,和传说中代表天道制约天庭众神的无上宝物打神鞭极其相似。我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是从哪里盗来的这样的宝物,居然自带原始天符,可以轻松收服鬼怪邪祟。

这女鬼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得多,瘦弱的身躯力量却极大,几乎与我不相上下。我俩抗衡对峙时,我却思索着该如何扰乱她的注意力,好让阿巴一口将她吞下。(未完待续)